[转载]如今的“教育”只能称为“教学”
作者:徐迅雷
2006年春末,我在看傅国涌先生编的《过去的中学》一书时,恰好看到5月18日《南方周末》一个关于中学生的报道,超粗黑的标题大字很醒目——《“高考准状元”保送之争》。先简介一下这个发生在当代中学的故事吧:
华北某市第一中学的高三学生李佳参加了北京大学保送生招生考试,已被北大预录取为理科实验班的保送生。但李佳所在的中学不同意保送,要她准备高考;同样成绩优秀,已被清华作为保送生预录取的吴强也遭受了一中的阻挠。学生可以被保送,中学为何不放行?“他们的成绩太好了——优秀到可能考取全省高考状元”,而出了“高考状元”,则是学校的最大招牌、最大风光、最大利益,所以,学校千方百计阻挠你被“保送”,而要你必须参加高考,个人考个状元,学校考来名声。
这就是我们今日的中学!已经到了利用强权剥夺个人权利的地步!对于这个新闻,网友评论毫不客气:“功利教育,势利学校,中国教育何以堪!”“为人师者,毁人不倦也。”“现在的学校完全不顾学生的前途,而是一味地追求升学率,真是误人子弟!其实整个的高考体制下,很多事情都是扭曲的,中学,大学,和学生的关系也是扭曲的。”可是,过去的中学是这样的吗?绝不是这个模样。看看《过去的中学》一书,看看书中大师和学者们的回忆,你真的会像该书编者傅国涌先生在前言中那样发感慨:“不禁感叹那个年代的学生有福。”
那是上世纪前半叶中学的风貌,那是过去的好时光。作者们在书中满怀深情地回忆了在人生最关键阶段——中学阶段,所受到的终生受益的健全教育的经历,这些作者有如雷贯耳的大师胡适、赵元任、蒋廷黻、钱穆、钱学森、马大猷等等。那时的中学,是按时代发展需要而创建的,是按新兴教育理念而教书育人的,并因此取得了巨大的成功,培养了真正的人才,赢得了后世的尊敬。
而现在的许多中学呢?俱往矣,看荒诞学校,还看今朝!“除了讲硬件设施、以升学率作为惟一衡量指标,早已不暇他顾”;如果说还有一点“他顾”,那就是忙于挣钱以及忙于谋取官位待遇。那个阻挠优秀学生保送、逼迫人家考出个状元为自己扬名获利的中学,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典范。如今许多学校就是通过明里暗里收取高额的“择校费”甚至“乱收费”,以及把好的公办学校全折腾成“国有民办”,从而赚取巨大的利润。别说高中,就是属于“九年制义务教育”的小学也不例外,譬如本人的孩子读了6年普普通通的小学,付给学校的“合法费用”累计达到了4万元,你说这是什么样的“义务教育”?
傅国涌先生在序言里的一段话给我印象深刻:“过去的中学之所以值得我们追想、神往,最根本的就是它们常常是超越功利的,没有把功利的目标凌驾在一切之上,陷入功利化的泥潭中,显示出精神上的猥琐和平庸。我们今天的中学(当然不光是中学,大学、小学也一样)最大的弊端就是急功近利,处处以世俗的标准衡量自己的成败得失,处处以功利的目光打量一切,对每个学生的评价、对每一教师的评价、对校长和学校的评价都是按照功利的标准。”强化了“教”一方的集体功利,必然会漠视“学”一方的个人权利,这是中国“教学界”的通病,几乎已是病入膏肓。
今日教育的最大悲剧,就在于它“不是教育”。今日我们的“教育”能称为“教育”吗?非也,只能成为“教学”,甚至“教学”也不是,只是“教书”“教课”而已。这个很像我们的“科学”,千百年来我们都没有“科学”只有“技术”。“教育”“科学”是圣洁的,她有人文精神熔铸在里头,就像那“过去的中学”所映照出来的人文精神;而“教学”“技术”则根本不是那么回事,它只是在最粗鄙、最功利的层面穷折腾、瞎捣鼓,有“教”而无“育”,就是目中无“人”的玩意,压根就不是什么“教育”。可想而知的是,在一个国家的当代史中,没有“教育史”“科学史”,而只有“教学史”“技术史”,那就是一个国家的巨大悲哀。